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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朝是個奇怪的傢伙。
認識他的人都會這麼告訴你,因為他確實如此。

他是T大生命科學系三年級的高材生,IQ自然高不說身材也高(足足194啊,混帳),二十一歲,未婚,無不良嗜好。

整體上來說乾淨舒服相貌堂堂,可惜那雙眼睛總給人感覺有點放空。
見過他的人通常都會留下這麼個印象:容易陷入自己的思緒無法自拔,一頭隨性生長的短髮老是被風吹得亂糟糟的傻大個兒。




李朝自從入學第一天新生訓練時便讓全校知道他的名字──
也不是他愛耍炫,愛招搖;要是你在始業式進行一小時又四十分鐘後才風風火火闖進典禮會場並在眾目睽睽之下騎著自行車撞倒正準備上台致詞的校長,那麼你想不出名也很難。


李朝的壯舉震驚全校,就在他的名字被底下學生眾裡不知道是哪個剛好認識他的混帳王八蛋喊出來之後,他就知道他完了。
始業式是全程錄影的,雖然之後校方立刻叫廣播社那群傢伙剪掉重錄,隔天那段影片依然被公佈在T大BBS上供人瀏覽,李朝這個名字從此和『那個騎車撞校長的』畫上等號,並且以極快的速度傳遍各系──這是後話。

 

生命科學所所長坐在自己寬大的辦公室椅子裡,右手食指按著太陽穴,左手不斷的旋轉印有生物院英文簡寫的原子筆。他面無表情盯著今早剛剛送到他桌上熱騰騰的新生名冊慢條斯理地翻閱,因為慣性偏頭痛發作,讓他原本就不是很好的心情更加糟糕。


在九點二十分前,對生物所長而言原本應該是個光明正大翹掉無趣典禮的美好早晨,卻被一道緊急通知破壞,害他不得不扔下觀察到一半的球藻飛奔到學務處領回一名學生。
這學生幹了件聽起來頗像盧貝松電影情節的蠢事(其實對他而言根本不是什麼大事但是學務主任囉嗦了快半小時),總之被認定為問題學生。

現在?
校長到醫院報到,回到學校的時候大家都清楚看見,那老頭明明只有和地板親近時候碰出來的幾處擦傷,卻包紮的像缺腿少胳膊似的。
太誇張了吧?
腳踏車還能撞死人你當是骨質酥鬆也太嚴重唄──但又不好直說。
最後校長哼哼唉唉地回家休息去了,而校方召開緊急會議經過一番討論,決定要求撞傷校長的問題學生的導師:

絕對要帶回去好好關注關注。




生物所長再次嘆口氣,一面伸手按住隱隱跳動的太陽穴。

為什麼偏偏是他的學生呢?
遲到還是小事,反正天底下看不懂時鐘的大學生到處皆是;但是遲到同時還用自行車撞了校長可不多。
他已經夠忙了,比起在這裡對一個倒楣的新生訓話,他寧可拿把尺來把桌上那缸球藻全部撈起來量一量長短。

 

「李朝。」

人高馬大的新生原本漫不經心地盯著桌上的球藻培育槽,聽見叫了自己的名,下意識縮了縮。
他站在生物所長的辦公桌前至少已經有半小時,垂著腦袋,看起來像剛從水裡撈起來的狗。

從學生檔案上來看,李朝根本再普通不過。不僅表現沒有十分突出,成績也只在錄取名單中排行中等,自傳經歷描述平平,高中時期唯一參加過的社團叫作自然觀察社。

(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啊)

生物所長放下閱讀完畢的新生資料,依舊若有所思盯著桌面,原子筆不斷在左手指尖跳動,並沒有移開視線。李朝稍稍抬高眼睛,又悄悄瞄了對方一眼,那張缺乏情緒的臉孔隱隱流露出疲憊。



『啊,要是能有多點笑容就好。』
李朝惋惜地盯著姣好卻緊緊抿起的唇型。



沉默在燦爛陽光透進來的室內無盡蔓延,窗格的影子鮮亮地投在大理石地板,蟬和鳥的叫聲自窗外的那棵高大老榕樹不斷發散。漸漸地,緊張的情緒被無聊的感覺取代,約莫感覺一個世紀過去的時間後,生物所長終於再次開口。


「你知道我是誰嗎?」

「我不知道,先生。」

李朝深深朝他一鞠躬,面露慚色。
好吧,誰叫他進門時還在想事情,連門上掛的牌子寫些什麼都沒注意。
這下連這裡是哪裡都不明白了,何況是面前這位態度從頭到尾不是很友善的先生。



『……有禮貌的問題學生。』

生物所長放下支在臉側的手,抬頭看著他。
闖禍的新生立馬向前大踏一步,溫順謙良,必恭必敬準備洗耳恭聽。

 

「從學生檔案上我大致知道你是誰,而我相信你應該不知道我是誰。我,是你往後四年裡的導師。」

「是,老師。」

「我的名字是褚映棠,褚──反正不是楚霸王那個楚;映,就是映照的映;棠,秋海棠的棠。要是你有幸能考上這裡的生物研究所,我想我們可能還有更長的時間能面對面。」

「是,老師。」

「現在來談談該拿你怎麼辦吧。畢竟在典禮中撞倒校長──校規裡沒說該怎麼處置。在我做出抉擇前,先說說你為什麼會把自行車騎進活動中心?我記得活動中心的大門口邊貼了一張非常醒目的警告標語。」

「是,老師。」

「……你真的有聽我說話?」

「呃,老師,我在聽。」

「……我姓什麼?」

「呃……」

李朝心虛地朝他的導師投去一眼,而他的導師又開始用食指抵住自己的太陽穴。


「……算了,這份系所簡介你拿去吧。看一看,認識一下環境。順便連這本學院簡介一起拿走,校規地圖裡面都有,我誠懇地希望明天不要再讓我看見你和學務主任手牽手來找我。」

「是,老師。」

「換一句吧。你能考進來,代表你的智商應該還在正常的數值?」

清晰的咬字特意加重了”應該”二字的發音,生物所長交疊起雙手,完美表現出他的輕視與不耐煩。


「是──呃,我明白,老師。」

「至於你的處罰……老實說要不是校方要求我才懶的管。就罰你當打雜工吧,我看你這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模樣還挺適合。不過學校那邊還是要記過。」

「……學生了解。」

「今天沒課,不過,下午兩點來我這報到。對了,順便悔過書也帶著。自傳那裡寫說你文筆不錯,喜歡寫作……我看兩萬字說不定不夠你發揮吧?」

「不不,非常足夠了,老師。」

李朝嚇得面如土灰連連搖頭,一面在心底咒罵幹嗎把那玩意兒寫在自傳上;放他在那兒自怨自艾好一陣,生物所長大發慈悲揮揮手示意他快滾。

 

「謝謝老師。」


帶著被刺得體無完膚的脆弱心靈踏出生命科學所所長辦公室,迎接他的是依山傍水的明媚風光:因為生物系所座落在生態池邊,後邊是一整片的樹林,說難聽一點──簡直就是三不管的未開發地帶。

今後的四年,就得待在這種地方,跟那個不苟言笑的毒舌老頭子周旋。

啊,他美麗的的大學生活啊。






李朝開始後悔當初志願上填了T大生物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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篇名暫定。
要是誰有更好的篇名請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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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dzero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