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輪島

五.

柯博文從完全明白密卡登話中涵義的那一刻起腦子就陷入茫然狀態，直到大黃蜂過來提醒他下班，才猛然想起晚上跟密卡登還有約。
那天吃完飯，判官來接他們回公司。下車前密卡登順口問他星期五有沒有空去他家吃晚飯，衝著美食與飯後甜點，當下當然義不容辭地答應。

現在他開始後悔當初幹嘛答應那麼快。

可是臨時才打電話去取消邀約似乎不是件禮貌的事。柯博文又煩惱了許久，直到他終於下定決心不要爽約，距離約定的時間只剩下十分鐘。密卡登的家不在市區內，走路是四十分鐘，搭車是二十分鐘。不過現在是下班尖峰，這兩個方案通常都要乘上三倍時間。

這下是遲到定了。
柯博文難得焦慮的看著牆上掛鐘。

一下樓，大樓門口停著輛黑白塗裝的Ford mustang。見他走出來，後方靠近他這面的車門自動彈開。

「密卡登大人要我來接您過去。」
駕駛座上的立體影像用冷漠但不失禮數的聲音告知。
「接、接我？」柯博文受寵若驚。
「是的。容我提醒，在這樣下去您會遲到。」判官催促。
「抱歉！」
經判官一提醒，柯博文連忙上車。
判官打開蜂鳴器，大剌剌的開始對所有阻擋在他面前的車輛按下喇叭。道路上的車輛馬上一一快速讓開，畢竟紐約警察在執勤中會幹出什麼事沒人能擔保。

「好、好招搖啊……」

柯博文祈禱剛才他上車時周遭沒有任何認識他的路人或是大驚小怪的媒體工作者，否則應該會引來關切。報紙上大概會出現”Autobots公司的負責人於昨天晚間七點左右遭警察帶走”一類的新聞。

「某個人也這麼說過。」
不知道是不是光線的角度影響，柯博文察覺從碰面暨今一直面無表情的男人似乎微微一笑。
看見那個笑容，柯博文繃緊的身體總算放鬆了點。他一面繫上安全帶，一面道謝：

「謝謝你來接我。我可以自己過去的。」
「沒關係，我一向兼職司機。」
判官準備闖紅燈：「既然是那一位要我來，算是我的義務。」
「那一位……」
「嗯。」

提到那個男人，柯博文不安地挪了挪身體，低下頭去。

「我可以問你一些關於他的事嗎？」
判官以沉默代替應許。
柯博文看著前方，不自覺絞著手指。

「……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嗎？」
「或許。不過應該也有一點轉變。」
「例如哪些方面？」
「至少他不那麼討厭碳基──雖然還是一樣鄙視。」
「這樣啊……」
「他還蠻喜歡藍星的資本主義思想。很符合他的價值標準。」
「你說得對。像他那種個性……要是要他為了別人的利益而做事肯定辦不到。」
「因此如你所見，他現在經營Secepticond十分得心應手。」

判官不主動說話，但是對他的問題一律會給予回答，也沒有不耐煩的意思。
之前聽過大黃蜂提起這個人；小傢伙告訴他，判官是個很溫柔的人，那時他還覺得大黃蜂的看法很奇怪。

但是在交談中，他發現從判官缺乏抑揚頓挫的聲音裡找到一些隱晦的幽默感並不困難。那張冷漠的臉之下，其實並不代表內心也是冰冷的。這是他對判官產生的評價。他開始有興趣繼續和對方說話。

「是啊，還會跟我搶客戶。」
柯博文開玩笑的打趣：「該不會是故意的吧？」
「大概吧。」
「啊？為什麼？」
「想引你注意。」

沒料到引來正經的回答，柯博文錯愕的轉頭望向握著方向盤的立體影像。後者看上去一點也不覺得剛才的發言有任何不妥。

這就是所謂的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嗎？
總覺得自己好像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周遭的人提醒……

柯博文思忖。

自己到底對那個人，抱持的是怎樣的心態？

當密卡登被藍星人沉入海底的時候，他和其他人遠遠站著觀看。那具殘破的機體沒入海水中的影像讓他關閉起光學鏡，避開頭不忍再看；芯片絞緊扭曲的感覺……他不能忍受，就像火種艙被硬生生凍結一半；他更加得記起自己還曾動過”乾脆跟著一起跳下去算了”的念頭。可惜到最後，因為Autobots眾需要他才沒有再興起這個想法。

他在心裡悄悄排列著所有對他來說重要地事物，Decepticons首領在他心裡的地位，占據在相當驚人的前位。

是無法割捨的存在。

他們是同一個火種分出來的兩個生命體，因此之間連繫著微妙的羈絆。情緒的波動，不管有沒有表現在臉上，對方總能精確的捕捉他的想法──正如他一樣。他們彼此對於這種能力感到不可思議，同時竊喜。

但是後來密卡登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把連繫切斷了。
他不知道為什麼他要那麼做，他只知道他再也無法直接透過心靈去搜尋他的訊息，只能在與對方確實碰面，看見，聽見，觸摸到，或是開啟內置頻道時才能交流。密卡登看起來似乎對這樣的結果感到滿意。

或許感到了不甘心。所以他無法忽視，無法不去在意。
戰爭的波瀾掀起，博敗和狂派從此踏上方向不同，但相互牴觸的道路。密卡登的野心使他們倆決裂……他們被迫成為敵人，用搶管對著對方的時間遠遠多於打招呼。

無盡的追逐著……柯博文一直希望對方能放棄瘋狂的野心。要是對方真的決定停戰，讓賽博坦恢復和平，他不介意讓出最高執政官的職銜，就算有反對的聲浪他想他也會為了那個人而想盡辦法阻斷；只要能回到可以和那個人自在相處的時光，他可以付出所有。

那他呢？

「密卡登…他到底想要什麼………」
柯博文將視線拉回窗外，喃喃自語。
車子已經駛向郊外，接下來的景色他記得，是一片包圍著湖泊的美麗樹林。

「您一直都最清楚，不是嗎？」

柯博文啞口無言。

車內重新陷入沉默。車窗擋風玻璃小小的方框裡，坐落在幽靜樹林間的別墅輪廓漸漸浮現，清晰。柯博文用雙眼安靜地捕捉樹葉間露出來的白色建築物，他能在腦海裡回憶起裡面同樣色調的裝潢，意外地跟房子的主人很搭。
同樣都是那樣頑固又一絲不苟。總是按著自己的思路，進行自己認為對的事情，即使失意也從不肯示弱。有時很難以捉摸，有時又像個孩子一樣。明明個性在外人眼裡看起來就是火爆、易怒，目中無人，對他卻總是不著痕跡的溫柔。

不知不覺滿腦子又都是密卡登的事情，柯博文意識到的時候，感到臉上竄起熱度。他悄悄看了眼判官，對方似乎沒有發現他的尷尬。柯博文在心裡稍稍紓口氣。

車子在別墅的圍柵外停下，Ford mustang變形成人類型態，從容不迫的領著柯博文踏入大理石面的步道，明明只是小小一段不到十公尺的長度，他卻覺得漫長如州際公路。最後他們停在主屋巴洛克式的白色大門前，判官為他按了門鈴，鞠了個躬就變回車型離開。

柯博文聽見門口傳來聲響，轉頭對上密卡登看起來不甚高興的表情。他穿著家居的套頭毛衣與休閒褲，但是感覺還是充滿雅痞的氣息。

「你遲到了二十分鐘。真不像你的作風。」
「抱歉…沒注意時間。」

見到佔去他一整天的思緒的人，柯博文全身都不自在。怎麼說…就是尷尬。

「幹嘛愣頭愣腦的杵在門口？瞧你看見我一副見鬼的樣子……」
密卡登對他婆婆媽媽的態度很不滿意。

「呃、真的很抱歉。」
柯博文連忙又道了一次歉，讓密卡登把他拉進門裡。漫不經心地走沒兩步，忘記玄關前有塊突起的地面，差點絆了一跤。好在跟在他身後的男人眼明手快地抓住他的手臂。
「小心。」
「抱歉…」柯博文複雜地看了他一眼，退後兩步站穩。

「這是從剛才到現在我看見你的臉之後你說的第三個抱歉。」
密卡登挑起一邊眉毛看著他。

「……抱歉！」
柯博文想也沒想直接脫口而出。
從他爬滿黑線的臉上密卡登大概明白怎麼回事，心裡暗笑。
那個男人現在看起來一副隨時想逃跑的樣子。

可不能讓他逃跑……不管如何，這次絕不放過那傢伙。
密卡登下定決心。

拽住柯博文的手臂，密卡登領他前往餐廳。餐桌上已經擺好兩人份的餐點，樣式精緻，絲毫不亞於高級餐廳。焗烤的香氣四溢，伴隨熱騰騰飄散的白色水蒸氣充滿四周。經過之前的見識，柯博文對他的手藝抱持極高的評價。

密卡登為他拉開椅子，並為他脫去西裝外套，掛到椅背上，如同餐廳服務員所會做的那樣。柯博文沒料到他會這麼做，一時沒反應過來，也就任他擺布。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舉動，至少成功的讓柯博文回想起了很久很久之前，密卡登一直在他身邊的日子。那時候他也會像這樣服務著他。他知道他所有的習慣，所有的喜好，總能在他正要做之前就先為他打理好一切。

「謝謝。」回神的時候已經坐在椅子上，餐巾也攤開來，平舖在大腿上。柯博文總算記起應該要道謝。

「一直等不到你，所以我剛才又拿去加熱──可會有點燙。」
密卡登從容的在他的對面坐下，血紅色的雙眼玩味地打量：
「你這樣扭扭捏捏的……感覺好像第一次約會的大姑娘。」
「哪裡學來的形容詞啊！」柯博文忍不住瞪他一眼。

「瞧你這下總算稍微恢復正常了。」
密卡登笑了起來。
「快趁熱吃吧。我做了飯後甜點，你一定會喜歡。」
「嗯。」
柯博文短短應了聲。
見他遲遲沒有動作，密卡登乾脆站起來，越過桌子拿起柯博文面前的叉子，塞到對方手裡。當然不忘偷偷在人家手上摸上一把。

「你再不吃等一下我就親自餵你。」
密卡登坐回自己的位子，看起來似乎很愉快的用叉子捲麵條。

「……密卡登…」
柯博文握著叉子，眼睛盯著桌巾上的一塊皺摺。密卡登停下動作，偏著頭看他。

雖然表面上不動聲色，心裡卻是一片狂風暴雨。

他很想開口詢問密卡登，自己，在他眼裡是怎樣的存在呢？
或許他們的猜測是錯誤的，人家根本沒那個意思……這樣隨便亂問，好像變成是他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

到底都在想些什麼了啊啊！
柯博文因自己的胡思亂想而陷入自我厭惡中。

不可否認地是，他害怕從那個男人嘴裡聽見的，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首次對一個對象產生自己想來都很可怕的依賴性………他無法承受那樣的感覺，要是根本沒什麼意義……思考迴路好像快壞掉，他不敢再多想，徹底失去勇氣。

「……不，沒事。」

柯博文握著叉子的手勁收緊了些。他低下頭，默默叉起一把麵條，機械性地送入口中。美味的食物彷彿失去味道，他感到苦澀的感覺從嘴裡慢慢擴張，遍佈到全身。

又逃避了。
還真是……越來越膽小了呢。
他自我嘲諷的想。

坐立難安的吃完飯，柯博文幫忙收拾完，匆匆起身打算告辭。才走到客廳，密卡登一個箭步把他擋下來。

「為什麼不留下來？像上次那樣？」
「我還有事──」他只好硬著頭皮解釋。
「什麼事情那麼緊急？飯後甜點都還沒吃喔。」
密卡登顯然並不想放過他，持續逼問。
「呃──這個……」
一時想不到理由，柯博文心虛的垂下眼睛。

「再說你還欠我一個回答。」
「……什麼回答？」
「上次的問題。」

密卡登直勾勾的眼神銳利得像一把刀鋒。熾熱的、彷彿能將人灼傷的……被那樣專注而深沉的眼神盯著，柯博文心裡一緊，下意識地想逃走。

內心的狂風暴雨啊……
求求你不要興起………

「不要告訴我你忘了。」
密卡登不容分說地把他按在沙發上，臉上帶著微笑。但是柯博文可以感覺到對方由內散發出的一股怒氣，不形於外的怒氣。他不明白密卡登為什麼會突然生氣。

「一時想不起來。」柯博文緊張的打馬虎眼想唬弄過去。
只顧著慌張，沒注意到現在他倆的姿勢有多詭異。或許是他沒有認知到被一個男人壓在身下將會是件多麼危險的事。
柯博文小心翼翼地撥開垂下來碰觸到他臉頰的漆黑長髮，冷汗沿著太陽穴沿著顴骨流下來。

「騙人。」
密卡登壓低身體，拉近他們的距離。柯博文幾乎可以感覺到對方身上任何一個輕微的脈動。他覺得有些喘不過氣。

這個人渾身上下充滿很有壓迫感的霸氣……今天可是徹底重新感受到。
柯博文想。

「那、那個嗎？我不是已經回答了……」
「你給的並不是──你，柯博文，單單針對我的看法。而我要的是這個。」

柯博文選擇閉上嘴巴。而密卡登也不再說話，等著柯博文的回答。後者俊逸的眉型緊緊糾結起，沙發上的兩人進行起緘默的爭鬥，陷入膠著狀態。

「那你呢？」
無言對視許久，柯博文用小如蚊蚋的聲音悶悶的開口：
「你……對我又是什麼看法？」
「你想知道？」
柯博文點點頭。

密卡登嗤笑一聲，就著原來的姿勢，將手掌緩慢移至那張充滿不安的臉上，輕輕來回摩娑。像是感受到不平常的氣氛，柯博文一動也不動地沒有動作。

「在我的所有思考裡，你佔走部分幾乎是除了Decepticons全部，無論多久都不曾改變。我不知道我怎麼了，也許是火種的關係……但是我明白我的視線始終追逐著你，並且，開始對任何靠近你的人感到反感。我想獨佔你，但你絕對不可能被我獨占………塞伯坦的上上下下都需要你，那些弱小愚蠢的爐渣……他們竟然要和我瓜分你。我不喜歡事情不在我的掌握之中。」

如此露骨的聲明，為什麼可以這樣霸道又理直氣壯的說出來？雖然思考過這種方式的追求的確才符合這個男人的作風，但是真正發生在自己身上，一時間錯愕、尷尬全攪亂在一起，他再也無法思考；柯博文只覺得腦漿快要燒掉。

「如果我得到最高的權力，你會是我的，我一個人的。沒有人有資格從我手中搶走。你當然不會知道我想的，我把它們藏起來……可是隨著時間……那種想法越來越強烈，像毒藥一樣侵蝕我的理智，而且越來越深。我不得不切斷我們的聯繫……否則你便會知道。」

「……不要把這兩件事情扯在一起……」
「聽我說完。」
他們的距離近到能感覺對方吐息。密卡登靠在他的耳邊，低啞的聲音字句帶著誘惑的磁性。

「戰爭開始的時候……我以為你會站在我這邊。但是事實讓我非常生氣，既然我得不到你，我也不能讓其他人拿走。因此我更加痛恨Autobots，也想過乾脆直接把你給毀了。不過我做不到。」
密卡登的眼裡閃過微妙波動。

柯博文沒有遺漏，他不解而專注地繼續傾聽。

「後來我就想乾脆不要見到你省的我煩，不過你竟然還是跟著來到地球。我讓你以為我帶著Decepticons一併死去，事實上我躲藏起來，隱身在藍星人之中，不讓你發現。為此我得忍受那些藍星人的詭異習性……甚至得學習………現在想來我還真是犯賤。我本來以為從此我可以不再把你當一回事……我想我錯了。之道你沒有回去，而是和我一樣隱身在藍星社會時我就開始想見你。越來越想，哪怕你見到我會給我一槍……總之我豁出去了，撥了你們公司電話。以Secepticond公司總裁的身分，之後就是我們第一次重逢。」

密卡登口氣有些失控，他自己發覺之後，稍稍克制下來。

「到底過了幾百萬年了？直到那一刻我才覺得時間過得很匆促。能那樣共處在不久前彷彿是天方夜譚……是事實你的確站在我面前，和我自然地說話。該死的讓我在心裡壓抑住的那個部分又開始蠢蠢欲動………那天和你吃完飯，我想通了。我幹嘛要和你繼續維持那樣不鹹不淡的關係？」

「你到底想表達──」
柯博文沒有發現自己一邊聽著，雙手已經緊緊抓著對方的袖子。

「我只要你。」

他看見了對方那雙血紅色的眸子，堅定而認真的。
簡潔的發音，意義再明顯不過，如昏眩一般衝擊柯博文的大腦，徹底將他的理智打碎，令他腦中一片空白，無法運轉。耳邊的聲音彷彿也有一瞬間的靜止，令他什麼也聽不見。

見他愣在那裏久久不說話，密卡登驚訝自己心裡開始緊張起來。
他不知道柯博文到最後會不會推開他然後說出今天的第七次抱歉，他不希望。要是真的朝那樣發展，他難保自己不抓狂。

密卡登故意湊近柯博文微微顫抖著的雙唇，維持在非常靠近卻不碰觸到的距離。明明迫切的渴望能直接侵略…但居然顧慮著對方的想法…這件事讓他自己覺得有點像在自虐。

「你不回答，我只好當作你同意囉。」

等了幾秒，見柯博文沒有動靜，他再也受不了焦慮地等待，毫不客氣的吻上去；慢慢撬開男人毫無防禦的嘴唇，舌尖靈巧地滑入對方口腔，不時變換角度更加深入，並肆意吸吮。起初對方僵硬地繃緊全身肌肉，表情似乎微微抗拒。過一會兒，他感覺男人生澀的順著他的動作與他纏綿。
這是他的默許。婉轉的回應。

始料未及，密卡登頓時感到又驚又喜。又重重加深那個吻，彷彿想將對方完全融入自己一樣。

「嗯……」
被吻到幾乎不能呼吸，柯博文發出一聲喘不過氣的鼻音。密卡登這才鬆開對那兩片薄唇的禁錮，用力將男人攬入懷裡。

「你……重視我嗎？像我重視你那樣……」他低聲詢問。
柯博文睜開還有些混亂的眸子看著他。

「也許你說得對。」
沒想到一向沉著，彷佛天塌下來也能鎮定應對的傢伙竟然紅了臉。斯文嚴謹的臉孔沉浸在薄薄的粉色裡。這樣難得的表情，怎麼能錯過。密卡登強迫他將臉轉向自己，那個男人不好意思地別開眼睛。

「不要轉開，我仔細想看看你的樣子。」
「你啊……」柯博文無力的，同時認命地回望著飽含濃烈情感的紅瞳。

面對他的表情，密卡登發出熟悉的大笑。

「對了我還沒聽你回答呢。」
「吻也讓你吻了……不是同意還是什麼……」面對笑得燦爛，越湊越近的密卡登，柯博文下意識往後縮。
「可是我想聽你親口說出來。」
一邊說話，密卡登帶著曖昧的挑逗意味，手指探入對方襯衫下的纖瘦腰板，感覺著結實肌肉優美的起伏。他敢說，那些碳基的身體絕對不可能有任何一具能比得上眼前這個男人的。

「那不重要。」柯博文忍耐著麻癢的觸感，不好的預感……
「是不重要。」
「……你現在在做什麼？」
「你能想到的那件事。」
密卡登回答。同時雙手繼續不安份的在柯博文身上游移。

他輕輕撩起柯博文的淺藍色襯衫，手指由下而上一顆顆挑開鈕扣。
知道自己肯定逃不掉，柯博文乾脆放棄阻止的念頭。密卡登倒也大大方方地為他”效勞”起來。

「老實說我到現在還覺得我一定是哪邊短路…」
柯博文閉上眼睛，又嘆口氣。

「我想我應該讓你想想別的事。」
密卡登瞇起眼睛。

密卡登覺得自己應該很高興。很久不曾有這樣強烈的愉快，就連戰爭時期某次好不容易對方終於落入他手中時的心情也比不上。

處心積慮想掌握的人，在敵對了大半輩子後竟然回頭接受了他。
他是他的……雖然不能做到完全獨佔，但某種意義上來說，也差不多了。
他了解那個人的個性，既然能得到承諾，代表他往後可以再也不用擔心。

柯博文的襯衫扣子已經全部淪陷，剩下的部分也只是毫無作用的掛在手臂上，掩蓋不住裸露的肩膀和肌膚。淺褐色的頭髮散在純白色的沙發上。

「我突然覺得當碳基好像也不錯。」

密卡登啃咬著對方突起的鎖骨，在潔白細緻的表面反覆吮出一個個粉紅色印記。手指沿著背脊的線條滑下，惡意地探入那具美麗軀體的更深處，若有似無的輕輕搔刮。柯博文一向給人禁慾感的臉孔受到他的撩撥，漸漸迷亂。

「碳基的身體似乎可以找到很多樂趣……你真可愛。」
「唔…嗯…對同樣是雄性…不要…用可愛這個詞…啊啊…」
一面和陌生的觸感對抗，柯博文緊緊攀著他的肩膀，努力擠出話語。密卡登壞心眼地捧起他的臉，在唇上輕咬一下。
「我想──是不是應該把你現在的樣子錄下來改天讓你自己看看呢？」

「嗚…不…不要！」
柯博文已經宛如番茄的臉更加脹紅，他一面喘息一面堅定的否決。
「你敢──嗯──就一輩子…別想碰我！」
「好啦好啦。」

反正也不是真心想那麼做，只是想逗逗這個面皮甚薄的傢伙。密卡登不以為意地把男人抱到自己的大腿上，依舊不停對已經紅腫的嘴唇進行攻略。柯博文恍恍惚惚的回應著，迷濛中感到有件硬物抵在他的下身，很是難受；下意識伸手一摸，在他了解到那是某人蓄勢待發的兇器，柯博文只覺得頭皮一涼。

「一下子就有反應。都是你害的……準備好了嗎？」
密卡登親吻著柯博文突然僵硬的身體，打趣的問。

「………」

柯博文轉頭盯著他的臉，神色凝重。

「怎麼？」
「……你要把…呃…放進…我的身體？」

這句話如果完整地說恐怕對柯博文而言實在非常難以啟齒，於是羞窘地省略某些詞彙。

「你說呢？」密卡登藏起笑意，故作正經的反問。

「……普神啊，讓我去死。」

柯博文拉過被扔在旁邊的襯衫蓋住頭，擺明了打算逃避現實。
密卡登忍不住大笑。

「喂喂，蓋住頭我就看不見你的臉了。」
密卡登用手臂撐起身體，俯視著死命抓著襯衫不放的男人。
「這樣很好啊！我也不用看見你的臉！」
他賭氣似的低喊。
密卡登扯開柯博文臉上的襯衫，一臉地壞笑。

「現在後悔可來不及喲。」

TBC.................